23年前的老街坊你还记得吗 北顺城街的他们硬是聚到了一起
27日早上9点多,成都的太阳在几天的阴雨后重新露了脸,三圣乡的荷花映日盛开。在荷塘旁的农家乐里,57岁的王三哥用右手紧紧握着另一个中年男子的左手,一直紧闭着眼睛仰头懊恼:“哎呀你是那个那个……我怎么就想不起了呢!”“姓甘!”在旁人的提醒下,王三哥依然茫然,脸红得像头顶上的太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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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,中年男子开了口:“哎呀,王三哥,我住26号院坝,黄老大对门子。”
“金生嗦!哎哟!”王三哥终于恍然大悟,松开握了一分多钟的手。
“三十年没见了,样子都变了嘛!”
在接下来的3个小时里,这样的场景不断在农家乐上演,有人大笑,有人落泪,100多名年龄大多在60岁左右的老邻居,因为“北顺城街”这个共同记忆相继从成都各区县出发,来赴这场阔别20多年年后第一次重逢的约。
而重逢的实现,得于一个11天前刚建立起的微信群,群名言简意赅--北顺城街老街坊。
“年轻”的柏登贵儿建了个微信群
实际上,锦江区的北顺城街依旧存在,只是1.2公里的道路两侧矗立着的,是装有钴蓝色玻璃的90年代楼房。只在一间公厕旁,有几间尚未拆迁的瓦片平房,丰茂的树冠从院子里伸出,裸露的电线被钉在木门上。“我嫁进来的时候是上世纪70年代,两边都是这种平房,门牌号要数到100多号。”雷根蓉在院子里结婚、生了女儿,1994年才搬走。“当时这背后还有城墙,我们都说自己是住在城墙根下面的。后面城墙拆了,上世纪90年代搬迁都搬散了,不晓得大家去了哪里,20多年了。”
所以几天前刚被拉进群后,雷根蓉先是被5分钟就有几十条的消息提示吓了一跳,然后又喜滋滋地翻到第一条未读逐条点开,听听大家在说什么。“大家这么多年没见,都在群头说话,好兴奋哦!”
是谁组的群?这个66岁的老人家回答:“肯定是年轻人组的嘛!柏登贵儿。”实际上,柏登贵已经57岁快退休了,只是雷根蓉对柏登贵最后的印象,还是院子里那个30多岁的弟娃儿。
在农家乐的人群里,忙前忙后的柏登贵身型清瘦,戴副黑框眼镜,说话时嘴角边已经有一圈一圈的皱纹。上世纪60年代随父母入住北顺城街48号时,他才1岁多,1998年又才随着最后一批街坊搬走,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和青年的他几乎认识所有街坊。他说,组建这个微信群,是因为突然想知道老街坊们现在怎么样了?
带着这个问题,柏登贵开始撺掇老街坊重聚微信群的计划。“我有一个还在联系的老邻居英子,她的一个群里有些老街坊,听说这个计划后很踊跃,然后每个人都去把还有联系的人拉进群里。”不过10天的时间,微信群人数就从10多个人增加到了91人。“后来人慢慢多起来,大家就说这周末要团聚一次。”
“但还是有些人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。”柏登贵不甘心,抱着要把老街坊聚齐的愿望,开始打听这些人搬走后的住址,上门去找。听说蔡家住在联合小区但不知道门牌号,就去问门卫。“结果蔡家有的去世、有的生病,这次来不了了。”柏登贵无比遗憾,幼时的伙伴“丁丁猫”这次是见不到了。
“和你一起耍的肖老三早都走了”
近百名老街坊终于重逢,青少年的小名被重新呼唤,而那些说得抹泪、大笑的话题,除了近年来遭遇的物是人非--“和你一起耍的肖老三早都走了”,除了家里添丁的喜悦--“我女儿的儿子都2岁了哦!”还有那些老城墙根下的记忆,那些没有相互缺席的光阴故事。
嫁进来的雷根蓉入的是21号院子杨全贵的门,今天再来赴约,已经是年近古稀的老夫妻,还带着女儿女婿和4岁的孙儿。当回忆起虽然当时同在名满成都的春熙路耀华饭店工作,却也住着10多平米的单间、和10多户人挤在一家院子的日子,这对老夫妻觉得可有意思了。
1959年搬到北顺城街时杨全贵才8岁,和街上5、6个同龄小伙子一起度过了在城墙边上打泥巴仗、在府河里洗澡捞鱼的童年。第一次留着长辫子的雷根蓉到杨全贵家里时,这群小伙子躲在墙角后偷笑的样子杨全贵现在还记得。
后来这帮兄弟结婚,每场喜宴都是顶着“耀华厨师”头衔的杨全贵一手包办的。“当时不时兴去饭店,都在屋头摆坝坝席,我在院子里挖个坑、堆起蜂窝煤就开灶。自己院子摆不下了就在其他人的院子摆,四五十桌,请所有街坊都来吃。”
最记忆犹新的,是1982年,杨全贵家里买了街上的第一台彩电,18寸的夏普,1449元,而当时杨全贵的月薪才34.5元。“她嘛,当时想要得很。”说到这里他无奈地指了指雷根蓉,“先是去找了票才能买,后头攒了好久才把债还完。”不过这个让杨全贵头疼的彩电,却像是把整条街点燃了。“街坊些随时到我们家来看电影和新闻联播,播《大西洋底来的人》的时候,堂屋都坐得满满当当的。”
记得那些年的不易更记得互帮互助的邻居
而在那个玩泥巴都能玩出乐子的年代,老北顺城街的欢乐往事背后,也藏着那个艰难岁月的生活不易。
“那时的生活不容易”这句话被老街坊们反复说起。78岁的秦孃孃是街坊里的老辈子,她告诉记者,那时一层楼的小平房大多是瓦房,还有一些草房。“下雨天,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,屋里摆的全是接水的盆、桶。”为了防潮,床腿下边还要垫厚厚一摞砖头和木块。
刘发惠记忆最深的一次,是1981年发洪水。“水把住在下面点的院子都淹了,我们住上面的就拿起盆帮忙去舀水。”拿起水瓢水盆往雷根蓉家里赶,却看到雷根蓉家的女儿坐在盆里在水上划拉,一些小孩还拿着盆往屋里倒水“帮倒忙”。哭笑不得的刘发惠只能不断呼着还在:“往外舀!往外舀!。”
“结果现在生活好了,住进楼房了,还再也找不到这么互帮互助的邻居了。”满头白发的秦孃孃还没有习惯关门闭户的楼房生活,嘟囔道,“现在有事出去,孙儿都不晓得找谁看一下。”
当年的姿势40多年后的合照
回忆了一晌,杨全贵翻出一沓泛黄的老照片。他指着其中一张,6个面庞青涩的小伙子站在望江公园里的假山上,“这些就是我的兄弟些,站得最高的是我,第一排最中间的权娃儿今天也来了。其他的,都不在了”这是70年代,他们刚下乡回城后的一次外出游玩,都是20出头的青春少年。
离午饭时间还早,60多岁的“权娃”已经来了。杨全贵拽着他到了荷塘边,执拗地要比着当年的姿势再照一张。到处找不到假山,他就站在荷塘边的台阶上,安排“权娃”站在最底下一阶,叉着腰跨着腿,自己则在最上面那级台阶侧身站着。就这样,2个人,在40多年后,用当年的姿势完成了6个人的重聚。
晚8点,100多名老街坊在唠了一天嗑后,又向成都的东西南北驶去,回到了高矮不一的楼房里。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,老街坊们知道了自家附近住着哪些老街坊。于是,消寂了一天的北顺城街老街坊微信群又开始热闹起来,“小静小静,哪天把海鲜做好到你家里来哈!”……
成都商报客户端记者|尹沁彤
摄影|刘海韵
实习生|高彦雄
编辑|余孟祥